山下农家

“娘，我回来了。” 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院门，山杏冲着院子里那一大间土坯屋子高声地招呼了一声，小女声的娇嫩和尖锐，穿越了一切的屏障，被屋子里的人接收到。 “噢，是山杏回来了，快先进屋来歇歇。” 屋子里一道柔弱的女声传出来。 “我放了筐子就进屋了，娘。” 合好了院门，山杏把猪草倒到院子里摊开晾着，然后才放好筐子，进了屋门。 “累了吧，这一大清早的，连口热水都没喝呢，就跑去割猪草了，快先去喝碗粥，垫垫肚子。” 土坯房子只有一大间，推开房门，房子分了左右两间屋，中间被小厨房隔开。山杏跟娘住在右边，哥哥山林住在左边。 山杏来到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，她是从现代穿过来的。 那时山杏娘突然病倒，原主受到惊吓，搂着娘亲哭得一口气没上来，跟着晕了过去。再醒来，身体里就已经不是那个小小的山杏了，而是自己这个成年人。 现代山杏从小生活顺风顺水，学习、人缘都不错。 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央企工作，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稳了，结果一次去水库露营，她失足落进水里，她刚挣扎着往回游，就穿到了这个地方。 想到在现代的生活，山杏时不时还会难过。但她也知道，无论如何，她也回不去了，如今能做的，只有在这里代替原主，好好生活。 “娘，您病着呢，怎么还下地煮粥啊，等我回来做就好了。” 床上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，虽然仍在病中，身上却利落干爽，显然被照顾得不错。 “不是娘做的，娘刚起来就有些晕，是你哥哥熬的粥，有点糊了，山杏你将就着喝一些吧。” 听说是哥哥熬的粥，山杏的小脸立即皱到了一起。 哥哥是真没有做饭天赋，煮的食物总是难以下咽。但家里也没有挑剔的条件，加上是哥哥的一番心意，山杏也只得捏着鼻子往下灌了。 山杏站到炉灶前的小凳子上，用小短手费力的掀开那个大大的木头锅盖，胳膊都酸了，才将锅盖推到一边。 接着拿出大勺子，努力控制着，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舀了一碗粥。完成这一切后，再盖上木头锅盖，小心地把粥碗端下灶台。 “山杏，锅里的粥留得够不够吃？” 听到娘亲在屋子里问话，山杏赶紧回答：“够的，娘亲，够吃了，哥哥把中午的都带出来了，娘你吃饱了吗？用不用我再给你盛一些？” “不用了，你自己吃吧。也不知道你哥哥吃没吃饱，这正长身体的时候，每顿只吃这一碗稀粥哪里够，唉！” 娘亲最后一句低低的呢喃和叹息，像一把匕首刺进山杏的胸口，尖锐而疼痛。 爹爹不知所踪，娘病重，自己又还小，近来家里的担子全压到了九岁的哥哥身上。 这不，这几天村里赵四叔家盖房子，哥哥就过去干活了。 他人小，不能顶一个工，却是个勤快的，帮着搬砖递石，挖土填坑，只要他能干得动的，他都尽自己的最大力量。所以，赵四叔看他肯干，依旧按一个工算给他，他就干得更加卖力了，每天第一个去，最后一个回。 想到哥哥的不容易，山杏决定尽量为他多分担些。 她几口就把粥喝光了，虽然不算太饱，却不能再去盛了，不然中午和娘亲的午饭就不够了。 “娘，你先歇一会，我去把猪圈清一下，一会儿回来给你熬药。” 山杏来到院子里，拿着一把小铁锹，打开猪圈的小门，开始清理猪圈。 院子里养着一头猪，年末就能出栏了。后院还有一片菜地，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。 只是听哥哥说，自家是外来的，不仅在这里举目无亲，而且没有自己的农田，无法种植粮食。 以往他们家都是靠卖菜还有娘的绣活儿，才能换到些口粮。 收拾完了猪圈，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。 山杏切了些晒干的猪草，又去厨房里抓了几不把米糠到小盆里，用温水搅拌了，再拌上切好的猪草，把一小盆的猪食倒进猪食槽子。看到圈里的猪愉快的吃起来，她才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一项工作。 不得不说，她此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。虽然她想快点儿把活干完，但奈何她的小胳膊小腿，实在使不上力，只是清猪圈，剁猪草，她就已经快要干到中午了。 “娘，药也不多了，明天我和哥哥再上集上帮你买些回来吧。” 山杏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，也有所察觉了，娘亲得的病大概是重症肌无力。 听哥哥说，娘亲这症状不是现在才有的，大概半年前，娘亲就了些前兆，会在干活的时候，累得喘不过气来，或者突然拿不住手中的东西。只是，日子过得困苦，娘总以为忍忍就过去了，不想病越拖越重。 听说大多数患者病症的起因，都是干了超体力的劳动，把身子累坏了才得了。这个病在现代，都是让医生束手无策的，山杏已经不心存侥幸了。 只是，如果真到了那一天，娘亲撒手去了，她和哥哥该怎么办呢？一个九岁的哥哥，领着一个六岁的妹妹，家中没了长辈，他们该如何生存下去？ “不用了，这药吃着也没效果，还是不吃了，娘只是太累了，说不定再歇歇就好了呢。” 只是说这一段话，娘亲就喘得厉害，山杏只有在心里一声叹息。 “娘，有病哪能不吃药呢？您别担心钱，哥哥今天能领回工钱的，我再在后园里摘些菜下来，明天拿到集上去卖，总能凑出药钱的。” 山杏虽然知道娘亲已经药石无用了，但人最后的一口气，就全在希望上，她希望娘亲吃了药，就会以为自己还能好，就能多活上些日子。有娘亲，这才算是完整的家。 “是娘拖累了你们兄妹俩了，如果娘这身体好好的，哪用得着你们兄妹两个操劳。你们还这么小，就跟着娘吃了这么多的苦，都是那该死的大夫人，她怎么就下得去狠手呢，这么小的孩子，碍着她什么了？” 当山杏垫着布巾，拖着药碗进来，娘亲一边喝药，一边恨恨地道。 “谁家的大夫人呀，有人要害我们吗？” 山杏隐约听出了些意思，可又不能直接问，只好装出小孩子的好奇来，她总觉得娘亲的做派，不像是普通的乡下妇人。 然而娘又不说了，几句话将山杏搪塞过去。 山杏也只好顺着娘的心意，照顾她歇下。 等娘亲睡着了，这才先把药碗刷了，才去了后园子。